“了”和“呢”的综合描述
胡明亮
本文试图从句法、语义和语用三方面,牰浴傲恕焙汀澳亍苯�
行一些探讨，期望对汉语教学有所帮助。
一、“了”的综合描述
汉语助词“了”代表两个助词,犚桓鍪嵌屎笞骸傲恕保�
面简称动词“了”，另一个是动词短语后面的“了”,牸虺贫逃�
“了”。①
1.1 两个“了”的句法�
动词“了”的句法就是附在动词后面,犂缭凇俺粤朔埂�
里，动词“了”直接附着在动词后。这个“了”像“着”和“过”
一样,犚彩嵌实暮笞�(见屈承熹、张武昌1987）。②�
学生会犯例(1a)这样的错误、�
(1) a.犓昧顺鐾际楣菀槐臼椤�
c. 拿出了图书馆。
� � � 燽.犇昧顺鐾际楣荨� � � � 牋 � d. 拿出图书馆了一本书。
这时可以告诉学生,牎澳贸觥笔且桓龈春隙�;犎绻弧傲恕�
分开, 就成了两个动词。比如例�(1b)“拿了出图书馆”,犑撬的昧�
东西,犜俪鐾际楣�,牳�(1c)“拿出了图书馆”意思大不一样。学
生还会写例(1d)这样的句子。教师也可告诉他们, 不论哪个“了”,
都不应放在两个名词短语之间。�
短语“了”附在动词短语的后面。比如“他买了书了”这句
话,� 第一个“了”是动词“了”,� 第二个“了”是短语“了”。
我们一般把短语“了”称为“句尾了”。但句尾的说法并不一定
合适。首先,“了”跟其他句尾助词(如“吗、吧”等) 不一样。比
如“他买了书了”这句话可以加“吗”,牨涑伞八蛄耸榱寺稹保�
或者加“吧”,牨涑伞八蛄耸榱税伞薄Ｏ匀�, 短语“了”和句
尾助词“吗、吧”不处在同一结构层次上。其次,犜凇笆恰摹�
句里，短语“了”不出现在句尾，例如“他是昨天买了书的”可
以，但是“他是昨天买了书了的”就不行。所以,犓刀逃铩傲恕�
附在动词短语的后面,� 就更确切一些。③
1.2 两个“了”的语义�
《现代汉语八百词》说, 动词“了”的语义就是“完成”。
但罗云(1995) 认为,� 用“中断(cessation)”来说明动词“了”的语
义, 比用“完成”更为确切。她的根据是例(2)这句话。
(2)犖易蛱煨戳艘环庑�,牽墒敲恍赐辍�
罗云认为,犂隣(2)中“写”的行为应该说是“中断”，而不是“完
成”。意思是还有信要写。但是，这个句子并没有否定动词“了”
的“完成”意思。就是说，虽然两封信只写了一封，或者一封信
只写了一半，但是仍然可以认为“写”这一行为的一个阶段完成
了。� �
短语“了”表示变化。最常用的例子是“他买了书了”。第
一个“了”附在动词后，表示“买书”这个行为完成。第二个
“了”附在整个动词短语“买了书”后面，表示“他”的情况变
了, 原来没有书，现在有了。如果动词后面没有宾语，比如“他
来了”，就看不出来那是动词“了”,� 还是短语“了”。也许是
动词“了”，表示“他昨天来了�(后来又走了)”;� 也许是短语
“了”，表示“他开始来了”或者“将要来了”;� 也许是两个
“了”的合并，表示“他昨天来了�(现在还在这儿)牎薄
一般说来，不表示变化的动词，不能加动词“了”，只能加
短语“了”。例如“他是了大学生”就不行，“他是大学生了”
就可以。但是，我们也会遇到“他好了”这样的句子。是不是可
以把这个“了”也看成动词“了”，或者看成动词“了”加短语
“了”呢? 我觉得是可以的。有三条理由。第一，可以把“好”
理解成“变好”，“好了”意思是“由不好到好的转变已经完
成”。第二，用动词“了”可以解释“他好了三天”这样的句子，
而用短语“了”解释，就比较困难。第三，“衣服大了一公分”
这样的句子，也可解释为“从标准到实际的尺寸之间的变化完成
了”，但这种“变化”应该理解为想像中的变化。④�
1.3 两个“了”的语用�
省略动词“了”，可以加强主题链内各分句之间的联系。通
常省去前边几个动词的“了”，保留最后一个动词的“了”。�
(3)犃焦沉斓既私换灰饧涣骶椋由盍肆私狻
� � � � (见屈承熹、张武昌1987:319)
但有时候，作者为了突出某个重点，也会把“了”用在前边
的动词上。
(4)牽巳姿範(船长�)从旅行包里取出了紫色衬衣和短裤，脱
去身上撕成碎片的衣服，穿上干净整齐的服装。�
� � � � (引自谭傲霜1980)�
谭傲霜认为，例�(4)里边“取出“脱去”和“穿上”三个动词中
间，偏偏第一个动词“取出”用“了”，目的是为了突出船长。�
短语“了”在定语从句中要省去。如“买了两本书的学生”
可以，但是“买了两本书了的学生”就不行。在“是……的”句
里, 短语“了”也要省去，例如前面提到的“他是昨天买了书的”
这句话,“书”后面也不加“了”。但是宾语从句就可以，例如
“我猜他买了两本书了”。也许，因为短语“了”表示的变化是
句子的新信息,犓圆怀鱿衷诰尚畔⒌奈恢谩＠隣(5)引自《实用
汉语课本》第28课，里边用了四个短语“了”和一个动词“了”:�
(5)犈晾伎�:牴挪ǎ蛱焐衔缥腋愦虻缁傲耍悴辉冢闳�
哪儿了?�
古波:� 犖胰ブ泄笫构莅烨┲ち恕
� � � � 帕兰卡:犗挛缒�?犇阌植辉凇
� � � � 古波:� 犖页粤宋绶咕腿タ醋闱蛉恕
如果省去第一个“了”,� 两个短句就更连贯了。�
二、“呢”的综合描述
“呢”也代表两个助词。一个是短语后面的“呢”，简称短
语“呢”，另一个是出现在句尾的“呢”，简称句尾“呢”。王
力�(1980) 提到，“呢”在元曲少量出现，多用于不完全句�(6a)
《西游记》里，“呢”也用在不完全句里�(6b)。元曲里，“那”
主要用于特殊问句�(6c),� 有时也用于叙述句表示“夸张”(6d)�,
“哩”则主要用于夸张�(6e)。例(6)各句都转引自王力的《汉语史
稿》(1980:454-457)。�
(6)燼.犉牌牛衬呛⒍哪�?《合汗衫》� �
� � � � b.犇隳锬�?《西游记》
� � � � c.牳绺纾慊轿易魃趺茨�?《燕青博鱼》�
� � � � d.牨鹑思也凰普獍憷δ恰！堆嗲嗖┯恪窢
� � � � e.犡Ｄ敲谎鄣拇蠛海昝攀子心愀鱿缜谆侥懔ā�
《燕青博鱼》
现代汉语的“呢”，就是上述不完全句的“呢”、疑问句的
“那”和夸张的“哩”合并的结果。⑤�
2.1犃礁觥澳亍钡木浞
短语“呢”就是元曲中不完全句的“呢”，可以附在名词短
语的后面，代表一个省略的动词短语。比如“古波呢”这句话，
根据上下文， 这个“呢”可能代表“喜欢不喜欢听音乐?”也可
能是“在哪儿”。短语“呢”还可以附在其他表示主题的短语后
面，例如“寄信呢，太慢;� 打电话呢，太贵”。�
句尾“呢”附在句尾, 如问句“古波在哪儿呢?”叙述句“古
波在操场呢”。�
2.2犃礁觥澳亍钡挠镆鍫
《现代汉语八百词》(365-366)认为，“呢”的四个作用是疑
问(7a-b)、夸张(7c)、持续(7d)和句中停顿(7e)。⑥�
(7)燼.犇阄仕�?�
� � � � b.犂细吣�?�
� � � � c.犖颐皇裁矗忝遣判量嗄亍�
� � � � d.犓跄亍�
� � � � e.犂下砟兀不独呵颍≌拍兀不蹲闱颍夷�, 就喜
欢打羽毛球。
在例(7b)和例(7e)里，“呢”都附在名词短语后面，应该是短语
“呢”，作用是代替动词短语�(或叫述语)。而在例(7a)例、(7c)以
及例(7d)这三句话里，“呢”都附在句尾，所以是句尾“呢”,
它们都具有强调的作用。因为例(7a)假如没有“呢”也可以是问
句，所以句尾“呢”不应该是疑问句的标记。因为例(7d)没有
“呢”也可以表示持续，所以句尾“呢”也不应该是“持续”
的标记。�
2.3犃礁觥澳亍钡挠镉脿
短语“呢”占着动词短语的位置，表示这个句子需要补充新
信息。例(7b)“老高呢”要求提供老高的处所。例(7e)“老马呢”
则要求提供老马的体育情况�(该句用自问自答的形式)。这个带
“呢”的短语，就是语境或篇章中新引入的主题。不仅是例(7b)
和例(7e)的“呢”，就是“你要是饿了呢，就自己作点吃”这句
话里�,“你要是饿了”也可以看作名物化的短句和主题。�
句尾“呢”在例(7a）、（7c）和(7d)那样的句子里，都起接
续上文的作用(屈承熹1983: 101)。我们想进一步问，句尾“呢”
的接续作用，跟其他接续手段有什么不同?� �
可以说，句尾“呢”表示的接续，是一种强调的接续。说话
者希望纠正听者可能有的不同看法，所以要用这种强调式的接续
手段。例�(7a)“你问谁呢”的上文，可以是“我们今晚去看电
影”。句尾“呢”的作用，就是把问句“你问谁”跟上句“我们
今晚去看电影”比较紧密地连接起来。意思可以是:“今晚我们
不在，你有了问题,牽梢晕仕�?”如果改成“我们今晚去看电影。
你问谁?”两句的连接就不那么紧密了。⑦例(7c)“我没什么，你
们才辛苦呢”这句话，也是用这种强调的接续手段。例(7d)“他
睡觉呢”，句尾“呢”也起强调接续的作用。上下文可以是“说
话小声点儿。他睡觉呢�(不要以为大声说话没有关系)”。如果不
用“呢”,“说话小声点儿。他睡觉”，两句的联系就要全靠语
义，就显得有点儿生硬。�
三、结语�
考虑到动词“了”和句尾“了”的分布情况，似乎可以把它
们看作一个助词的两种用法。同样，也可以把名词短语“呢”
和句尾“呢”看作一个助词。这些词语还处在历史变化中，是合
是分，现在还看不清楚。争论它们究竟是一词多用，还是一形多
词，很难争出结果。所以，现在更重要的，是进一步究它们的句
法特征、语义特征和语用功能，为汉语教学服务。�
�
注释：
① 赵元任(1968:246)说,牰省傲恕庇啥省傲�(liao3)”弱化
而来,牼湮病傲恕笨赡苡啥省袄础比趸础＝裉斓奶�
里，两个词的发音仍旧不同，动词“了”念“捞”, 句尾“了”
念“咧”,“他买了书了”,� 就是“他买捞书咧”。�
② 不管叫“动词后缀”也好,� 叫“助词”(particle)
也好,�
都不是重要的。汉语词和短语的界线,� 本来就不那么清楚。
③ 赵元任(1968:247)认为动词“了” 附在动词后,
也说过(同
书440页)句尾“了”附在句子后。该书英文版第440页写道: 在
“他逃得出来了”这句话里，“the le here is not a suffix to the
verb but a particle (phrase suffix) to the whole sentence”。他在
括号里用了“phrase suffix”这样的词语,犓得魉馐兜剑傲恕�
是附着在短语上的。�
④“完成”和“变化”本来密切相关（见《犗执河锇税�
词》316页)。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,� 两个助词“了”在普通话
里发音一样, 书写也一样。
⑤ 太原话里,� 三个助词都合流为le(读若“了”)。例如“老
张了?”“老张在哪了?”“在这儿了”。
⑥ 教科书对“呢”的解释�,一般跟《现代汉语八百词》大同
小异。
⑦ 许多语法家都认为句尾“呢”用于疑问句,犛谢汉陀锲�
作用。这种“缓和”的作用, 正表明句尾“呢”具有强调接续的
作用。
�
参考资料：�
北京语言学院:《实用汉语课本》（繁体字本),燙heng
&
Tsui Company, 1990。
丁声树、吕叔湘等:《现代汉语语法讲》,犐涛裼∈�,�1979。�
李讷、汤珊迪：《Mandarin Chinese: a functional
reference
grammar》, 加州大学出版社，1981。
刘月华等:《实用现代汉语语法》,外语教学与出版社,�1982。
吕叔湘等:《现代汉语八百词》,犐涛裼∈楣�,�1979。
罗云�(Claudia Ross):《Temporal and aspect
reference in
Mandarin Chinese》，《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》,
1995年23.1期87-136页。
屈承熹：《A reference grammar of mandarin
Chinese for
English speakers》，纽约Peter Lang出版社，1983年。
屈承熹、张武昌:《The discourse function of
the verbal
suffix-le in Mandarin》，《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》,�
1987年15(2)期, 309-334页。
谭傲霜:《助词“了”的语义、功能和隐现问题》,《第三届
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》,牨本┯镅匝г撼霭嫔�, 1980年。�
王力:《汉语史稿》,犞谢榫�,�1980年。�
赵元任:《A grammar of spoken Chinese》, 加州大学出版
社，1968年。
（原文曾在1995年全美中文教师协会年会宣读）